趙德元
父親中等個子，一道濃眉，一手老繭，一副熱心腸，一個標準的莊稼漢。父親真誠質(zhì)樸，善良仁愛，像一團火焰，溫暖身邊的人；像一盞明燈，陪伴我長大，引領(lǐng)我遠行。
我的爺爺是當?shù)赜忻哪窘常苍S是愛屋及烏，父親對外地來村里靠手藝賺錢補貼家用的鐵匠、篾匠特別友善，邀請他們住家里，為他們打鐵、織篾選場地。我家房子是土改時分得地主家的，青磚黑瓦，堂屋地面鋪了方磚，每幢房屋之間由過亭相連，采光通風，晴天擋太陽，雨天不濕鞋。因此，篾匠在堂屋或過亭，打鐵只能選避風、地面沒有鋪磚的地方。農(nóng)閑了，師傅們一來就是十天半月，父親同他們一日三餐，夜晚談天說地，如此年復(fù)一年，彼此成了好朋友。有一次，鐵匠師傅生病了，身子羸弱，父親雖然十分不舍但還是把自己辛苦喂養(yǎng)的兔子殺了煨湯給他補充營養(yǎng)。鐵匠師傅心存感激，第二年特地打造了一把漂亮的小刀，送給卷喇叭筒抽旱煙的父親，父親用它切出的煙絲又細又勻。
冰心說：父親是沉默的，如果你感覺到了，那就不是父愛。農(nóng)村大集體時期，糧食產(chǎn)量不高，父親平時說得最多的一句話：什么時候能把這餐飯吃飽就好了。孩子們也只有過年了才能穿上新衣裳。有一年，父親積極報名參加“三線”鐵路建設(shè)，在當?shù)匕儇浬痰昕瓷狭艘患b衛(wèi)生衣，父親暗暗動了心思：爭取買下來。冬天快到了，父親回來了。當我歡呼雀躍地穿上父親買回來散發(fā)著棉布清香的衛(wèi)生衣時，一眼掠過，父親消瘦、黝黑的臉上滿是皺紋，眼角潮濕。我當時傻傻地認為，父親應(yīng)該高興才是，怎么“哭”了？直到自己做了父親才明白父親當時為什么眼里噙著淚花，那是因為父親在修鐵路期間靠戒煙、節(jié)約半年伙食費才完成的一個小心愿。多年后，母親告訴我，父親一生不離煙酒，對他來說半年不抽煙需要多大的毅力呀！
可我小時候調(diào)皮搗蛋得很，特別貪玩，經(jīng)常淘氣，狗都嫌。每當與同齡玩伴吵架時，他們都有大幾歲的哥哥或姐姐幫忙，受傷、吃虧的總是我，不論輸贏都少不了挨揍。之后，還要來家里告狀，說我欺侮了誰誰誰，又免不了父母的巴掌或棍棒?？僧敻改缚吹轿疑砩媳粍e人抓打的傷痕后，經(jīng)常是恨得牙齒可以咬斷鋼釘?！半p搶”時節(jié)，生產(chǎn)隊的曬谷場上，大大小小的谷堆與浪花般鋪展的稻谷，在刺眼的烈日下，像一座座正在開采的金燦燦、黃橙橙的金山金礦。有一天輪到我家派工看谷，家里讓我吃完飯先去接替一會兒，可我看谷的時候跑到一邊捉蚱蜢去了。等父親吃完飯到曬谷場一看，一群雞已經(jīng)將曬谷場一角吃得所剩無幾、撓得七零八落，還拉了很多雞屎。又累又氣的父親沖過來就是一扁擔橫在我的屁股上，全神貫注玩蚱蜢的我被嚇懵了。父親心里一怔，懊惱地把我抱進懷里，輕輕的對我說：一粒谷子十滴汗，我們要從小懂得愛惜糧食；生產(chǎn)隊曬谷，各家各戶輪流看守，要上觀天、下觀地，防水、防盜、防畜禽鳥獸吃食損壞，確保糧食顆粒歸倉；小孩子愛玩是天性，但不能過分貪玩，更不能淘氣……說來也怪，從那以后，我突然開竅了，像變了一個人，再不惹事生非。印證了“棍棒底下出孝子”的老話。
父親離開我們已經(jīng)四十年，我也由一名軍人轉(zhuǎn)業(yè)到地方工作。每憶父親生活中的平凡小事，細思父親曾經(jīng)的言語道理，或茅塞頓開、渙然冰釋，或發(fā)人深思、催人奮進。
善良仁愛傳家寶，明燈常照心中亮。
責編：樊芳
一審：曾金春
二審：伏志勇
三審：萬朝暉
來源：湖南法治報
